幸存者

*末世背景

*纯原创注意

*不含恋爱要素



第三次世界大战开始了。

这场属于人类的浩劫毫无预兆地猝然而至,几乎所有的民众都还没来得及做好应对的准备。

也包括他。

大战打响的那天他正过着一个慵懒的午后,沉浸在他喜爱的歌曲中翻看着他的游戏列表,刚想挑一款游戏出来消磨时间,防空警报却拉响了,刺耳的广播响彻全城,要求全体市民立即前往就近的防空洞避难。

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他顺手抄起手边的三防移动硬盘放进口袋里,接着就在警卫的疏散下同人流一起进入了防空洞。

和平的时间对于这个国家而言实在是过于漫长,以至于防空洞内由于年久失修而变得阴暗潮湿,昏暗的灯光所及之处都是厚厚的积灰。人群的密度开始不断扩大,微妙的异味随着缓慢攀升的温度逐渐扩散开来,嘈杂的人声中时不时传来孩童的哭闹。

许多人一开始都还以为这只不过是一场过于真实的避难演习,然而不久之后外面便传来了炮火的声响与震动,就连疏散人群的警卫也都匆匆离开,防空洞内的空气开始凝重起来。

政府曾经在防空条例中许诺了水电供给等一系列基本的生活保障措施,然而不一会儿水就停了,紧接着灯也熄了,政府的人却一直没有出现,就连天花板角落里的播音喇叭也哑了似的,黑暗中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一个儿童发出尖锐的哭声诉说着他的饥饿。

突然间人群中传出一声惨叫,声源处的人群纷纷避开,让出的空地上有个人倒在那里,鲜血从他的腹部泊泊流出,那个人虚弱地挣扎着,不一会儿就没了动静。

人群开始惊恐起来,大家纷纷向防空洞的出口跑去,霎时间洞内空了一大半,然而逃出去的人却再也没了声息。

在剩下的人中,有一个人正吃着食物,他的腰带上插着一把淌着血的刀。

食物和水成了此刻最为宝贵的资源,剩下的人互相抢夺着彼此的食物,不大的空间里乱作一团,时不时有人哀嚎着倒在地上。

一直缩在角落里的他一开始被吓傻了,待剩下的人开始互相掠夺时,他便不顾一切地逃了出去。

作为一个涉世未深的青年,方才的场景只在电影里见过,当他心有余悸地跑出防空洞时,周围没有一个人。

目光所及之处是遍地的废墟,除此之外便是一片寂静,午后的阳光依旧明媚。

他试着呼喊,回应他的只有呜呜的风声,于是他开始在废墟间漫无目的地行走。

废墟里时不时能捡到食物,尽管安全性有待考证,青年还是吃了起来。

家人、同伴、朋友,他们现在都在哪里呢?独身一人来到这个城市生活的青年现在无从知晓,他的手机也由于匆忙而被拉在了家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摸了摸他的口袋。

口袋里有着一块沉甸甸的长方形坚硬触感,青年突然感到安心了不少,他将硬盘拿出,小心地放进最为贴身的隐秘口袋里。

那个硬盘里装着他最喜欢的音乐、电影和游戏,在过往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些曾是陪伴他生活的全部。

吃完东西的青年环顾四周,依旧是一片寂静的废墟,就连飞鸟也没了踪影,空气中甚至没有炮火的硝烟味。仿佛除却这片废墟,就再没什么能够证明这里曾经被战争波及。

然而也确实了无人迹。

青年突然感到有些无所适从,他所熟悉的曾经都被炮火击打个粉碎,住处、工作乃至生活,现在,他究竟该去哪里呢?

再绝望也终究要活下去,青年这样想着,慢慢起身向远方走去。

这片废墟似乎没有尽头,青年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走了几天几夜,累了就找块平坦的地方休息,饿了就在废墟里翻吃的,就连服装和鞋子都能在那里面找到合适的——人们实在是离开得太匆忙了。

可是青年一直都没有见到任何活物,哪怕是一只小小的蟑螂。

究竟是怎样的武器才能酿成如此可怕的灾祸呢?青年不知道,他想这或许就是各国竞争研发的所谓机密高科技,也许投下的武器是核弹,也许是更强大的未知武器,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直到现在都没能走出这片废墟。

 

 

 

一抹清新的绿色从瓦砾中冒出,这是一棵小小的杂草,青年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一周吗?还是一个月?至少在这片无人的废墟中它们都像一个世纪那般漫长。他终于走出了废墟,背上多了一个背包,里面装着食物和水,还有替换的衣服,在那个瞬间青年有种在玩废土游戏的错觉。

可这终究不是游戏,废墟是真实的,杂草也是。青年一直孤身一人,他拿着翻找出的指南针和地图册在这片长满杂草的土地上继续前行着。

他正向这个国家的边境线走去。

按理来说那里应该会有持有武器的哨兵把守,但在现在的情况下若是真的见到哨兵青年想他应该会欣喜若狂才对。

这个国家与它的邻国并没有天然屏障,完全依靠哨兵把守,能够起到隔断作用的只有一片长长的铁丝网,而现在也早已变得残破不堪,哨兵更是没了影子。

奇怪的是走到现在青年也没有见到任何一具尸体。

就像是一场能够把一切化作废墟的大变活人,这种不真切的感觉就像做梦一般。

一场孤独而无尽的梦。

废墟上的落日很美,荒野里的也是,在那之后曾经的城市与永恒的自然都被笼罩在同一片闪烁的星光之下,这种景色是青年从所未见的。

或许这是只属于幸存者的礼物。

青年跨越了无人看守的边境,朝着课堂和地图册所告诉他的邻国城市走去。

空中没有飞鸟,河里了无游鱼,白日走兽无踪,黑夜鸣虫噤声。青年所走的这一路上只有死寂,一切活物都消失了一般。

或许存活的只有树木和杂草,青年靠在一棵树上小憩,突然感到了孤独。

他已经太久没有过交流了,哪怕是和一只小小的蚁蝼。

青年下意识地摸了摸他存放硬盘的口袋,熟悉的触感给了他心安的回馈,他觉得这一切或许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青年继续朝城市走去。

路上渐渐出现了属于人类文明的痕迹,公路、车辆、建筑,无一不是残破不堪,一切都和他来的地方一样的破败。

青年有时会想他是否是这个星球上最后的人类,尔后他又会想到他逃出的那个防空洞,继而摇了摇头。

他想起了逃难前的那个下午听的歌,那是一首非常冷门的歌,他废了好大的心思才弄到了资源,于是不自觉地开始哼唱了起来。

远方回应般地传来了似有若无的音乐声,青年仔细听着,感到了欣喜,他循着乐声加快了步伐。

音乐声逐渐嘈杂了起来,声音的源头是一台连接着扩音喇叭的便携式收录一体机。青年俯下身,刚想摆弄面前的机器,便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喝住。

“别动!!”

青年愣了一下,转过身,看见三四个稍稍年少于他的人站在不远处。

他感到一阵狂喜,拔腿就跑到了那些人跟前,用专业所学的语言高呼着“太好啦!!”

“你是谁?从哪里来?”为首的那个人问道。

青年便将他这些日子的遭遇全都告诉了他们,那人听着,又和他说自大战开始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这简直就像三个世纪!!”青年大笑着,又问他别的幸存者都在哪里,那人听了却只是摇头。

“恐怕全世界都剩不下几个人了。”他说。

青年呆住了。

“这是一场全球性的战争,都不知道那些疯子互相扔了些什么武器,在瞬间一切都成了废墟,人几乎全消失了,动物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那人摸了摸下巴,“而我居然开始长胡子了。”

“真的……是这样吗?”青年尚未从震惊中恢复,他希望这一切不过只是个天大的玩笑。

“喏,这玩意儿前一阵还能当收音机用,”那人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收录一体机,“可在新闻报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成了白噪音,接着就什么动静都没有了,现在它只能用来放碟了。”

青年从震惊中缓过劲儿来,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掏出了兜里的移动硬盘:“那这个还能读吗?”

“什么玩意儿呀我看看。”突然从那群人里窜出来一个染着五彩鸡冠头的黑胖子,伸手就要抢,青年忙往旁边一让,那人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不就是个破硬盘嘛,那么宝贝至于吗,”鸡冠头晃了晃身子才站稳,“我看呀,那里面八成都是些A片!”

一股火气冲上青年的脑门,他刚想上前反驳,就被为首的人拦了下来。

“读不出来了,”他说,“电脑很早就因为断电成了废铁,要是连这台收录机都不唱了,那就彻底没电了。”

“听到没,读不出了!就是个垃圾盒子!!我看你是想A片想疯了吧,啊?哈哈哈哈哈!”鸡冠头越发嚣张了起来。

“你有病吧?!”青年很生气。

“你才有病吧?A片装了一硬盘当个宝贝似的放身边,你该不会是有性病吧?”

“你、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有!性!病!好听吗?还想听吗?啊!!”

鸡冠头还没说完,就被怒不可遏的青年冲上去对着鼻梁揍了一拳,血瞬间从他的鼻孔里流了出来。

“你打我?!你个小样居然敢打我?!”鸡冠头一把抢下了青年手中的硬盘,往地上狠狠一摔,又死命往上踩,“你打呀!你再打呀!!”

青年疯了一般地扑上前去夺回他的硬盘,继而他们被众人强行分开了。

捧着满是裂痕和凹坑的硬盘,青年差点哭出来,他最珍贵的财富就这样被人极尽侮辱了之后当着他的面被那般糟蹋。

“你走吧。”为首的人说,“你打了我们的人,我们处不好。”

 

 

 

爱惜地将破损的硬盘放进口袋里,青年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流浪,刚才碰到的那群人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碰到的最后的人了吗?青年这样想着,觉得很讽刺,他的旅行始于一场战争,而他的流浪也同样始于一场争斗。

青年又从城市的废墟进入了荒野,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他所带的地图册对这个国家的荒野语焉不详,而他曾经的课堂也对这些漠不关心。青年走走停停,过上了风餐露宿的日子。

太阳升起又落下,地图册上被他画满了计算日期的痕迹而变得破烂不堪,他的脸上满是胡须,头发也披到了肩上,他想他现在的样子就像个野人。

他不知道他的硬盘是否安好,他在荒野里迷了路,再没找到新的废墟,更没有设备来读取它。

背包里的供给早已用完,靠着野果度日的他饥一顿饱一顿,身体渐渐衰弱了起来,他走得越来越慢了,时间仿佛把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抬头还是日出,转眼便是黄昏。

他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恍惚中似乎来到了一片花田,耳畔是缥缈的歌声,可还没听清他便栽倒在了花丛里。

待再次睁开双眼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被褥。

“你醒啦。”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他坐起身来,看到他旁边坐着一位正对着他微笑的老妇人。

“我之前好像听到了歌声……”他抓了抓杂乱的头发。

“你昏倒了,”老妇人说,“我在给花浇水的时候发现了你。”

“是您唱的歌吗?”

“我是一个乡村歌手。”老妇人说着,眼角泛起深深的皱纹。

他突然间感到自己被什么不可思议的力量吸引了,眼前的妇人散发着坚强而又温润的气质,他突然握住了她的双手:“难道说,您就是那位著名的歌唱家吗?”

老妇人又笑了起来:“我只是唱别人唱过的歌而已,并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人物。”

他却越发激动了起来:“您都唱过哪些歌?”

“太多了,”老妇人说,“多得我都数不清。”

“那这首呢?”他满怀期待地报出了他避难前的那个下午所听的那首歌。

“是这首吗?”妇人说着,便唱了起来。

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在随着歌声不断加速,曾几何时他整整一天都听着这首歌,可现在他又有多久没听到它了呢?

“我、我能留下来吗?”他的声音打着颤而儿,“我能帮您干活儿,我想听您唱歌。”

老妇人露出了开心的神情,她恰好缺个帮手,于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他于是在这个小木屋里住了下来,每天都帮老妇人干着活儿,听着她唱美妙的歌声,日子一天天地这样过去,他觉得自己幸福极了。

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多久老妇人开始变得越来越虚弱,渐渐地下不了床了,到后来连歌都唱不出了。

他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她,感到自己的身体也开始一天天地衰弱下去的他忠心地盼望能够再次听到那些美妙的歌声。

可她最后还是去了。

他哭得很伤心,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为她挖了一个墓穴将她安葬,之后无力地倒在了床上,枕边放着他的硬盘。

一切又重归寂静,自从老妇人病倒后他就再没听到过歌声。究竟有多久呢?没有歌声的日子显得格外漫长。

或许他应该再去旅行,去到别的地方,说不定能找到幸存的城市,那里或许有电,甚至可能有电脑,这样他就能读取他的硬盘重温那些美好。

可他起不了身。

自他逃出防空洞开始旅行,似乎也没有过去太多的时间,可他却感到现在的自己已经很老很老了,早就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好像有什么东西偷走了他的岁月,让他一下老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渐渐地他感到他的呼吸也逐渐变得微弱,但他依旧时不时费力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当他看到他那个外壳早已斑驳脱落的硬盘还在那里时,才安心地将双眼闭上,可不一会儿他又努力地将眼睛睁开。

他想他就要死了,防空洞里的那些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踩他硬盘的那个鸡冠头呢?他胡乱发散着思维,想要伸手把硬盘搂进怀里,却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他终于连眼睛也睁不开了。

屋内忽然发出了奇异的光,光芒透过他的眼皮照射在他的眼球上,却分外柔和。

是有谁想来偷走我的硬盘吗?他这样想着,额头上传来了轻微的触碰感,在那瞬间,他所思念毕生的一切如潮水般都向他涌来。

美妙的歌声环绕着他,他正与电影中的演员同台,四周都是他最想念的游戏,这是天堂的景象吗?他刹那间欣喜若狂,猛地睁开了双眼。

在盈眶的热泪中,他看到一张圣洁美丽的面庞正对着他微微地笑着。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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